空气宛若凝固。

    沈既明也不知哪儿来得力气,一把将羲翎推了出去,显然动了真怒。若不是羲翎知道他仍在病中,不得不说,寒彻神君竖起眼睛时还是颇有威势的。

    “神君不愿帮忙直说便是,可能你们神仙都把这九重天当什么风水宝地,迈进一只脚来都要范进中举似的,我沈既明俗人一个,别的不多,有得是自知之明。我不住就是了。”

    他转身就要走,亏他病得人都糊涂了,还能记住传送门的口诀。羲翎宽袖一挥,消去沈既明的法术:“你去什么地方。”

    “神君不愿让绿萼来,我自然要回一重天。我本来就住在哪里,哪儿来的回哪儿去,正好。”

    “我说过,根本没有绿萼这个人。”

    “活生生的人怎么你说没有就没有了!”

    “你记得他的样子吗?除了你还有别人见过绿萼吗?你不信我,你就去仙籍户册上翻一翻,天上神仙上至神君下至仙君,无论仙位大小必须登记造册,那上头有绿萼的名字吗?”

    沈既明根本不信羲翎说的,此时他理智全失,什么对寂夜神君心中有愧,什么要负荆请罪帮羲翎做事,统统都顾不上了:“去就去,若那上头让我看见绿萼的名字,你待如何?”

    寂夜神君也被眼前这个疯子逼问出一肚子的无名火,焦躁不堪,恨不得拿绳索给这人绑起来捆床上,省得一天到晚起高调,一点儿心也不让人省。

    有的时候,给脑子有病的人讲道理,要比给牢中囚徒讲人性还难。羲翎不禁纳闷,沈既明所幻想出的名为绿萼的仙童究竟是何许人也,何以使沈既明执着至此。

    长痛不如短痛,轻松而浑噩地活着未必好多清明的痛苦。片刻后,羲翎果然给沈既明拿来了仙籍户册,沈既明不识字,好在上头画有每一位神仙的小像,羲翎道:“你看看,这上头哪一个是你的绿萼。”

    沈既明不信邪,抢过来一页一页仔细翻找,他在上头看见了寂夜神君,看见了轩辕真君,仁术洛清凤尾,一张又一张熟悉的面容逐页翻过。

    没有。

    当然不会有了。

    沈既明以令人大跌眼镜的速度平静下来,他合上户册,一言不发,视线无力地落在地面。

    他问道:“仁术说我病得严重,是因为这个。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

    “啊,原来如此。”

    他将户册重新抚摸平整,轻手轻脚地放回存放档案的书架上。羲翎默默看着他,病中人喜怒无常是常有的,他这一招行得又急又险,冷静下来细想真是后怕,万一沈既明始终不能清醒,反而被刺激得更甚,就是有十个八个仁术来治也没用。

    二人默默良久。

    羲翎最终还是把人带了回去,沈既明没再闹着要去找什么绿萼红萼,只是意志肉眼可见地消沉起来。羲翎最不能见沈既明这模样,每每看他失神地坐在某处,漫无尽头地看着太阳东升西落,他心里总压了一块巨石,闷闷地堵着,凭空生出恼火来。再这么下去,沈既明能不能治好尚未可知,已经不食人间烟火地活了上万年的寂夜神君反倒是要疯了。

    仁术说,不破不立,其实他早就知道,若要彻底根治寒彻神君的病,必定要有这一遭的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