羲翎沐万丈曦光而生,除了这回渡劫在沈既明身上跌了跟头,近一万年都活得顺风顺水,没几个不开眼的非要触他的霉头。后来他自愿请命执掌刑狱,见识太多牲口不如的东西,更加没什么足以惹得他动怒。他几乎快忘了怒火中烧的心情。

    如同羲翎一贯的冷淡,沈既明倒是难得地开朗,仁术一早告知过羲翎,寒彻神君心中不如看上去轻松。羲翎一早见过沈既明发作时的模样,自认有所准备。然真正看到他为心魔所疯时,什么冷静自持,什么泰然处之,通通

    脆如薄纸,不堪一击。

    若有人衣冠整整,言笑晏晏,他人以公子佳人赞之,以君子之道待之。

    若有人眼角含泪,神形迷离,清瘦的身躯裹在与气质不符的冰冷盔甲里,更显憔悴。

    此人又偏偏生得极好。

    心脏深处滋生出密密麻麻的酸胀,又与心疼不尽相同。

    比心疼更深一层的,是欲望。

    是欲望。

    真是可笑。

    这还是寂夜神君开天辟地头一回有了欲望,他说不清楚,究竟是想要保护还是占有,是愈疗还是施虐。

    一念善恶,一念仙魔。

    羲翎见不得沈既明这幅模样,甚至是恐惧。

    恐惧自己的失控,恐惧沈既明的死亡。

    脑海中有声音叫嚣,沈既明露出这样的神情,就像枯萎凋零的花草,就像融逝的冰雪。他一定会死。

    羲翎的声线几乎变了形,他久久才敢踏近一步,哑声道:“沈既明。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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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沈既明。”

    “是我。”

    李龙城不知自己是怎样走来沈既明的寝殿的,再熟悉不过的卵石路唯宛若万里长。推门以前,他预想过无数种二人再遇的情形,鼓足勇气踏进去,映入眼帘的是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一种。

    沈既明怔坐在床榻上,身子缩成一团,手腕脚踝处露出紧缚过的红痕。这一回没人再绑他,嘴里也没有塞着布团。可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安静,一动不动,一声不吭,睁着无神的眼,对来者再无任何的反应。

    这样蓬头散发衣冠不整的沈既明,与年少鲜衣怒马的模样想去甚远,李龙城几乎要记不起彼此初遇时是什么样子。